鬼国的地界裂缝刚撕开半尺宽,判官手里的朱笔就在生死簿上洇开了个墨团。他盯着那团逐渐晕染的漆黑,指节捏得发白 —— 这册子记了三千年阴阳秩序,从没有哪一页像此刻这样,同时浮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。左边是他熟悉的朱砂,右边却缠着银灰色的丝线,那些字母歪歪扭扭爬过 “轮回” 二字,像是谁用冰冷的指甲刮出来的。
城隍正站在奈何桥头跺脚,他那件绣着城池轮廓的官袍沾了不少黄泉路的尘土。听见判官这边笔尖划过纸页的脆响,他回头时帽翅还在颤,“我说老崔,别描了,那希腊来的俩货已经把忘川河的水搅出冰碴子了。” 他袖口抖了抖,掉出几粒人间带来的桂花,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阴兵的甲片,“咱守的是规矩,不是跟人比谁的锁链更亮。”
判官没抬头,朱笔在指间转了个圈,墨团被他改成了朵彼岸花。“塔纳托斯的镰刀能割断命线,埃阿科斯的天平能称出罪孽的重量,可他们不懂,这鬼国不是谁的战利品。” 他忽然把笔一搁,生死簿 “啪” 地合上,封面上的铜锁自己转了三圈,“你看那埃阿科斯,昨天非要给孟婆的汤称重,说浓度不够就不算公正,简直笑话。”
正说着,忘川河突然掀起丈高的浪,浪尖上站着个黑袍人,镰刀上的寒光比十八层地狱的冰棱还刺目。塔纳托斯落地时带起的风卷走了半条黄泉路的彼岸花,他看都没看那些枯萎的花,径直走向判官:“你的本子该换了,判官。” 他的声音像两块冰在摩擦,“命运三女神的纺锤比这靠谱,至少不会让亡魂在轮回里打转。”
展开剩余74%城隍往前跨了半步,官袍上的城墙纹路突然亮起红光,忘川河的浪头到他脚边就碎成了雾。“塔纳托斯,你在奥林匹斯山割命线割惯了,忘了这地界的规矩?” 他从怀里摸出块城隍印,往地上一按,无数青砖从地底冒出来,在他身后砌成道临时城墙,“这里的亡魂,生前都是这片土地的根,不是你能随便勾走的。”
埃阿科斯这时慢悠悠走过来,他手里的天平总在晃,左边托盘里放着颗发光的石子,右边是缕青烟。“城隍说得有道理,” 他说话时总带着股称量过的谨慎,“但规矩也该称称分量。” 他把天平往地上一放,托盘突然变大,左边盛起忘川河水,右边竟托起了整座奈何桥,“你看,平衡才是根本,你们的轮回太看重善恶,却忘了有些罪孽是命运逼出来的。”
判官突然笑了,这是开战以来他第一次笑,朱笔在指尖转得更快:“埃阿科斯,你称过人心吗?” 他翻开生死簿,某一页突然飞出无数光点,在空中组成个农夫的影子 —— 那农夫生前偷过邻居半袋米,却在饥荒时把自己孩子的口粮分给了更饿的人,“这影子在你天平上该算善还是恶?”
塔纳托斯的镰刀突然劈向那影子,却被判官用朱笔在空中画的线拦住。“别碰他,” 判官的声音冷下来,“他该入轮回,不是去你的冥府当待审的鬼魂。”
城隍趁机拍了拍埃阿科斯的肩膀,他掌心的温度让对方天平的指针晃了晃:“看见没?咱这不是没规矩,是规矩里得留口气。” 他指了指远处正在给亡魂递汤的孟婆,“她那汤里,除了忘忧草,还有生前的牵挂化成的糖,你们的规矩里,有这东西吗?”
埃阿科斯看着孟婆给个小孩鬼魂多加了半勺汤,那孩子手里还攥着人间带来的纸船。天平的托盘轻轻碰了下,发出清脆的响。“或许……” 他刚想说什么,鬼国深处突然传来巨响,裂缝又扩大了几分,无数野鬼趁机往外涌。
塔纳托斯的镰刀瞬间挥出三道寒光,把最前面的几个野鬼劈成了烟,可更多的鬼魂像潮水般涌过来。“看来谁的规矩都镇不住了。” 他瞥了眼判官,“还不拿你的本子出来?”
判官没犹豫,朱笔在生死簿上连点三下,忘川河的水突然逆流向裂缝,城隍赶紧催动城墙堵住缺口,青砖上的纹路亮起金光,把野鬼挡在外面。埃阿科斯的天平飞到裂缝上方,左右托盘不断交换轻重,那些摇摆不定的鬼魂一靠近就被吸进去,被称出善恶后各归其道。
忙到天快亮时,裂缝终于合上了。判官的朱笔秃了半截,城隍的官袍磨破了好几处,塔纳托斯的黑袍沾满了鬼气,埃阿科斯的天平托盘上多了道裂痕。
“这破地方,” 塔纳托斯收起镰刀,语气里少了些冰冷,“比哈迪斯的冥府吵多了。”
城隍往地上啐了口带桂花味的唾沫,笑着说:“吵才说明有活气。” 他捡起块从城墙上掉下来的砖,递给埃阿科斯,“拿回去当个镇纸,下次别总拿天平称汤喝。”
埃阿科斯接过砖,天平突然自己平衡了,他第一次没去看指针:“或许,不平衡本身也是种平衡。”
判官把生死簿揣回怀里,朱笔不知何时又变得油亮。他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鬼国,忘川河上漂着那小孩的纸船,正慢慢驶向轮回口。“走吧,” 他对另外三人说,“下次裂缝再开,咱们还得在这儿碰面。”
塔纳托斯没说话,转身时镰刀在地上划出道浅痕,那痕迹慢慢长成了株开着银花的植物,像极了奥林匹斯山的月桂。埃阿科斯的天平在离开前晃了晃,留下颗亮晶晶的石子,后来被孟婆捡去,放进了给念旧的亡魂准备的汤里。
城隍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,又看了看判官,突然哈哈大笑:“我说老崔,你说他们下次来,会不会带希腊的橄榄枝?”
判官摸了摸生死簿上的铜锁,锁眼里长出朵小小的彼岸花:“谁知道呢,反正这鬼国的规矩,还得咱们自己守着。”
远处,孟婆正哼着人间的小调,给刚到的亡魂盛汤,汤碗里映着两个月亮 —— 一个是黄泉路的血月,一个是从裂缝那边漏过来的、带着银辉的月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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